强玉惠| 一碗臊子面

一碗臊子面

强玉惠

小时候，最盼望家里来客人。每当此时妈妈都会留客人在家吃臊子面。她特别擅长做臊子面，做面的过程有条不紊。先和一大块面团放在面盆里，覆盖一块潮湿的纱布让面“醒”着。紧接着开始切肉。买来的五花肉切成约三厘米长两厘米宽零点五厘米厚的肉片。点火烧锅，锅热倒菜籽油。油冒气一阵稀薄的起来之后，往锅里撒金色的姜丝，白色的蒜片和棕色的花椒粒。炸出香味后再往锅里倒肉。翻炒均匀后盖上锅盖让肉闷着，继续切洗好的蔬菜。胡萝卜和豆腐是最常见的食材，有时也会有土豆，豆角，豇豆，甚至会有木耳，黄花菜等比较稀罕的干菜。蔬菜往往切成小丁的形状。等切好菜，肉炒得差不多了。妈妈往锅里继续撒盐提味，倒酱油上色，倒醋增鲜。醋的使用让肉具有了一种特殊的香味，我到现在也忘不了。肉炒好后，妈妈先把一块肉骨头夹到我的碗里。再把肉铲到两个大碗里。一碗是“原味”的肉臊子，一碗放几勺辣椒面搅拌均匀就是带辣味的肉臊子了。那时我喜欢吃肉骨头胜过吃肉。所以端着碗细细品味。等我把骨头上所有的肉吃完以后，就把骨头扔给家里养的那条大黑狗。它低头叼着骨头，眼睛警惕地窥视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好像警告我别打他骨头的主意。我看着它笑笑，心想“姐吃得肉比骨头好吃多了！”在我重新回到厨房时，妈妈已经把素臊子也炒好了。她正在摊鸡蛋饼。摊好的鸡蛋饼起锅放在案板上，横竖几刀就把鸡蛋饼切成指头蛋大的菱形了。这些黄澄澄的鸡蛋和切成沫的翠绿的韭菜放在一起刺激着我的食欲。我总会在妈妈不注意时偷偷地抓一小把菱形的鸡蛋放进嘴里。被发现免不了要挨骂的。妈妈准备好这一切就去擀面。当面团被擀得又薄又光时她把面折起来用刀切成均匀的面条。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妈妈在大锅里烧水煮面，小锅里倒水准备调汤。臊子面好吃不好吃全在一锅汤。妈妈把称作“底菜”的肉臊子和素臊子放到锅里，加盐，醋，酱油等调料进去。一锅香喷喷的汤好了。等面条煮熟了夹到碗里，浇汤，撒鸡蛋，韭菜沫。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臊子面好了。人们形容宝鸡岐山哨子面时喜欢说“面条薄，筋，光；浇汤煎，稀，汪”。我觉得家住宝鸡陈仓的妈妈做的哨子面也是如此，甚至更可口。

村里谁家有喜事的时候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往往有谁家里老人去世，年轻女孩出嫁，小伙娶新媳妇和孩子满月时最是排场红火。通常全村出动，男人们采购肉类，蔬菜，烟酒，糖果等物品，女人们拿着自家的菜刀自发前来洗姜剥蒜，剁肉切菜。请来的厨师在村里小伙子们地帮助下用砖头和泥巴在露天搭建起一个大灶，放上租赁来的大锅。添柴点火，这个锅就成了大家的焦点，尤其是我们这帮孩子们。因为锅里会煮肉，炸鱼，炸鸡，炸丸子和烹制其他蔬菜。所有的美味芳香都从这口大锅里出来，让人垂涎欲滴。我们围着锅边玩，有些胆大的孩子偷东西吃，被厨师赶到一边去。有的家长看见孩子可怜，会问厨师讨要一些美味给孩子。出门在外，从小我知道既不能去偷东西吃，也不能让爸妈去给我讨要东西吃。我只等着早晨厨师在这个大锅里调出酸辣可口的臊子汤。然后一起吃臊子面。吃臊子面时，大家围坐在一个又一个的圆桌旁，等着年轻小伙子端一大盆面条放在桌子中间。然后小伙子们把方形的托盘高高举在肩膀上过来了。托盘里整齐地放着九个小碗，里面就是红亮亮的臊子汤。人们把汤碗取下来放在桌子上，一人一碗就开始从面盆里挑面到汤碗里吃了。大家你推我让，气氛非常和谐热闹。大锅调制出来的汤别有一番滋味。一般每个人至少会吃两碗，饭量大的就一碗接一碗的吃。我们家乡的人特别孝敬老人。家里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出门不方便，办事的主家都会叮嘱家里人给老人端一碗哨子面回去在家里吃。

现在，远离家乡的我，没有机会再吃妈妈亲手做的臊子面，也没有机会去吃品味村里人家婚丧嫁娶孩子满月时的大锅臊子面。可是臊子面的口味形成了我的胃口。每当心中那个叫做“乡愁”的字眼对我抓心挠肺时，我都会安静地像妈妈以前一样和一疙瘩面团让它“醒”着，然后切肉切菜炒哨臊子。再把鸡蛋饼切成的指头蛋大的菱形和切成沫的韭菜摆在一起煞是好看。这一切做好后擀面，切面，煮面一气呵成。煮面的时候调一锅美味可口的汤，放肉臊子，素臊子，盐，醋，酱油等调料。面熟以后捞碗里，浇汤。要面条少一些汤汪汪的漫过面。再撒一小把鸡蛋韭菜沫。一碗香喷喷的臊子面就成功了。丈夫和儿子只知道臊子面好吃，却无法体会它对我思乡愁绪的慰藉。

如今我的同学朋友们背井离乡去远方打拼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像蒲公英种子从家乡宝鸡出发散落在幅员辽阔的祖国大地上生根开花结果。每当在朋友圈或者同学群里看到他们晒出一碗哨子面时，我的内心都觉得暖暖的，因为我不是孤独的一个人在外漂泊。无论我们在哪里，哨子面都像一根根长长的纽带把我们和家乡连接起来，这是一份割舍不掉的厚重的爱！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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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强玉惠，中学英语教师。喜欢从字里行间品读人生百味，也喜欢用文字记录人间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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